苏轼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优秀的警察，但他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警察。
但是自己那个愚笨的弟弟，却完全不这么认为，他觉得警察该是一腔热血追求案件的真相，而不是纠结于职位升迁和舆论控制。
其实在警校的时候，苏轼就是以缜密的逻辑和对于真相的追求而脱颖而出，导师也好，同期的同学也好，都对苏轼的品行推崇得很，完完全全的优秀生。
毕业后的苏轼直接进入了远京警署的刑事一组，这是整个远京警署最具备人才实力的科室之一。
在正式进入刑事一组之前，苏轼一直都很期待每日奋斗在案件的最前线，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来守护这个城市的光明。
但是事实又是如何的呢。
苏轼撇着嘴在心里骂了一句。
不过是替这个该死的城市阴暗面擦屁股的科室而已。
刑事一组作为远京警署的顶层科室，实际上仅仅是升迁的跳台而已。
每个家世显赫的警界子孙，都会被直接编入这个科室，由资历较高的刑警带着随便办下几个案子，然后一路升迁，正式踏入警界高层。
他们所需要做的，不过是跟在老刑警的身后，如同走过场一般得走过整个案件，然后在案卷上签下自己的名字，仅此而已。
好听一点叫做基层历练。
俗称，走场。
当初进入刑警一组的时候，还让苏轼开心了好几天，可是直至今日，他已经是远京警署的署长，再向上升迁，也不过是未来的既定事项。
他是警界大佬苏洵的儿子，这让苏轼没有办法全身而退，安心做个只是查案办案的小警察。
但苏轼毕竟还是希望自己的弟弟完成自己未能完成的事情。
有些人，即使没有办法自己完成想要完成的事情，也会通过帮助自己的亲近的人来完成梦想。
所以他没有安排苏辙进入刑事一组，而是让他进了涉黑对策室。
问题是，苏辙一直对苏轼没有把自己安排进刑事组的事情耿耿于怀。
「阿辙，这件案件你是怎么看的，单纯的连续杀人案？还是有组织在背后策划的？」
苏轼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，一边摇下车窗。
「你问我？我又不是刑事组。」
苏辙将车左拐，顺手接过苏轼递过来的烟。
「断翅乌鸦，一般的警员可能不知道这个是什么，你以为我也不知道？」
苏轼点上烟抽了一口，污浊的烟雾被吸进肺里，让他的思路更加清晰，
「先不说断翅乌鸦的事情，短短几个月发生这么多的相似案件，而且都是毫无关联的，既有亚人，也有人类，从头到尾也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，该说这个凶手过于冷静，还是说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凶手能做到的？」
苏辙叼着烟，歪着头让苏轼点上，然后深深吸了一口。
「所以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，如果是仇视亚人，那就没有对人类下手的必要；如果是仇视人类，那就没有对亚人下手的必要。」
「他既针对亚人，又针对人类，从头到尾也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，实在是没办法判断这个连环杀人案的动机是什么。」
苏轼还在接着分析，同时他也在观察苏辙的表情。
「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么。」
苏辙叹了口气，弹了弹烟灰，
「何必要再问我一遍呢。」
「是真的？」
「是的，我也找结社的人确认过了。」
苏辙随手把烟头抛出车窗，
「黑鸦会目前正在远京活动，这次的案子，十有八九跟他们有关联。」
「真是狗屎，在我升职的要紧关头，居然在远京闹腾。」
苏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。
黑鸦会作为长时间存在的涉黑组织，几乎在全球都有活动的痕迹，不管是炼金实验，还是亚人问题，都有着他们的身影，很难想象一个涉黑组织居然会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。
任何黑鸦会的消息走漏出来，都足以让大部分的民众发生恐慌，这是当权者所不允许的。当然黑鸦会似乎也相当在意民众的看法，更乐意当一个在隐藏在黑幕背后的势力，所以大部分的活动都不会过分引起民众的过分注意。
所以黑鸦会与结社的过节，更多的，能在暗地里处理掉，绝不放到明面上。
只不过近段时间，黑鸦会的活动不仅仅越来越高调，而且似乎频率也越来越高了。
真是见了鬼了。
远京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特别的价值么？
苏轼测过身子打开车载收音机的按钮，电台的内容里，远京仍是一派平静祥和的样子，这几个月的案子也被电台随手描绘成帮派斗争的产物，这也是苏轼安排的。
看起来媒体淡化得还可以，免得苏轼回头又要头疼社会舆论对警署名声不利。
「警局消息称，已经开始犯人的排查工作，相信很快可以抓到凶手。」
电台里的声音说道。
放屁，还抓人呢，连是谁干的都不知道。
苏轼听着烦心，又把收音机关上。
「这文案你写的？」
苏辙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苏轼的表情，
「这种说辞真是蠢，你不会连媒体的舆论导向这种事情都懒得干了吧。」
「屁，这种事情怪我？」
苏轼抓抓头，
「鬼知道那群文案会蠢成这样，不然我早就就亲自写文案给他们了。」
苏辙握着方向盘没说话，然后熟练地把车停到路边，熄火。
「你停车干什么。」
苏轼打了个哈欠，闻到了一股酸菜味的口气。
苏轼晚饭的主菜是酸菜鱼。
「后面好像有人跟着。」
苏辙微微抬起头看着后视镜，一只手把枪从枪套里拿下来，递到苏轼的手里。
苏轼没回头，侧着脑袋看了眼后视镜。
午夜的大道上，安静得有些不像话，道路两边的煤气路灯仍是忽明忽灭地亮着，路边矮树的阴影也随着在不同的灰黑中变化。
「树丛里？」
苏轼拉动枪栓确认着子弹，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声。
「大概吧，只是看到一个黑影，腰间似乎带着刀具，长度上来看有点像唐刀，但是只是一瞬间的事情，我不能确认。」
苏辙从绑在腿上的刀鞘里摸出两把短刀，反握在手里。
苏轼慢条斯理地用左手打开车门，右手紧紧地握枪，食指扣在扳机上准备随时开火，然后下了车靠着厚实地车身上，眯着眼睛看着道路两遍的草丛。苏辙也跟着下车，反握的刀很好地藏在手臂后面，再加之漆黑的刀身，几乎看不出来。
两兄弟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车边，苏轼用空着的手摸出香烟盒，先是抽出一根烟送到苏辙的嘴里，然后自己用嘴叼出一根，伸手把烟盒扔回车里，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帮着苏辙和自己点上。
灰色的烟雾淹没在漆黑的空气里，零星亮起的烟头似乎在提醒着他们的位置，像是在吸引那个隐匿在不知何处的跟踪者。
空气中隐隐地传来细微的震感，靴子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，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，瘦长的身躯像是夜间觅食的蛇。
还有那柄即使在黑夜中也能折射出妖艳赤色的刀刃。
「妈的，中大奖了。」
苏轼看的目瞪口呆，原本还叼着的香烟因为开合的嘴唇而跌落在地。
火星四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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